等到竹君懷再次有意識時,便來到了奈何橋,她看著自己透明的雙手,苦笑了一下,終究還是下來了。

隨著長隊來了孟婆處準備領孟婆湯喝,奈何孟婆看了一眼竹君懷,便用手吹了一聲哨響。

冇一會,黑白無常出現在君懷的眼前,孟婆皺眉開口道:“怎麼你們現在業務這麼懶散了嗎?半活人也往我這裡帶!太著急了些吧?”

白無常捏著尖細地聲音開口道:“哎呀,好姐姐,你就收了她吧,她就算上去了也會下來的。”

黑無常補充說道:“對啊,何必讓我們跑兩回呢,她那狀元郎前夫是不會救她的!”

竹君懷轉著兩隻大眼看著他們一來一回地扯皮,彷彿他們說的不關自己的事。

孟婆生氣地用湯勺敲打了一下眼前的湯鍋,厲聲道:“按規矩辦事!否則彆怪我告訴閻王哥哥!”

黑白無常十分默契的擦了擦額前的汗,都說孟婆潑辣,如今一見,果然如此。

兩人看偷懶無果,隻好應下來。

竹君懷看黑白無常答應了,便知道自己又要回去做那活死人,被冤枉、被汙衊,還要戴著偷人的罪名過一世,便渾身打顫。

在這個時代,有這個罪名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。

連忙跪下求孟婆,眼中帶淚地說道:“孟婆大人,您行行好,彆讓我回去了,那樣的日子我是不願過了,我隻想投胎重新做人!求您成全我吧。”

那孟婆隻是睥睨了竹君懷一眼,便收回眼神,繼續攪和著湯鍋裡的孟婆湯。

竹君懷看她似乎不為所動,今生的委屈湧了上來。

“我、我是真的不想活了!原以為遇到個能依靠的男人,苦苦賣豆腐供他唸書考取功名,如今他成了狀元郎,卻誣陷我偷人,藉此休了我嗚嗚嗚……和離不過三日,他便娶了當朝宰相之女,我將死之際,他竟狠心掐死我……這樣的日子……您還讓我回去作甚……”

竹君懷苦還冇訴完,隻見孟婆周身散發出一股黑色的霧氣,她拿著湯勺猛地砸了一下湯鍋,地府震了一下,眾人險些站不穩。

“可惡!又是一個負心男!”孟婆氣憤道。

“我成全你!隻是你氣數未儘,喝下我的湯藥恐難入人道。”

竹君懷已心灰意冷,當人如何?成為畜生又如何?這日子過得還不如畜生!

她重重地點了點,表示同意。

孟婆從湯鍋中舀了一碗湯藥給竹君懷,她伸手接過,聞了一下,惡臭至極。

她心一橫,剛準備豪飲一番,身軀卻開始慢慢變形。

冇過一會,眼中傳來一道強光,刺眼的光芒讓君懷忍不住用手擋住。

耳邊響起了孟婆的聲音。

“丫頭,我說了你氣數未儘,這一世彆再讓自己受委屈了。”

遊離之外,竹君懷的五感開始漸漸有了實感,似乎……能感受到了外界的一切,隻是還有什麼東西在抽離?迷迷糊糊之中,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。

“禦醫,阿懷還有救嗎?”李南風焦急地問。

“李狀元莫著急,我已經用上好的人蔘吊住了先夫人的氣,此前也搭配鍼灸服用了珍稀的補藥,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醒了。”一個老態龍鐘卻沉穩的聲音回道。

竹君懷努力地適應強光,慢慢地睜開了眼。

看到自己的帷帳邊站著李南風、她救過的男人、李南風新娶的媳婦,以及把自己救回來的老人。

竹君懷惡狠狠的盯著這個讓自己不能投胎的老禦醫,差一點她就把湯藥喝了!

非要把她拉回來!現在好了,把她拉回來做什麼!?看他們恩愛嗎?

她的腦海裡對前兩日的事還曆曆在目。

她還記得收到李南風和離書的當日,她正在庭院中擺弄著做豆腐要用的黃豆。

自從她救了一個男人後,四方街鄰路過她家門前時,總是探頭探腦地往裡瞧著,嘴裡還神神叨叨嘲笑道:“真是寒心啊!李大人辛勤讀書升官,卻不想娶了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回家,真是家門不幸啊!”

“聽說前陣子被李大人在家門口逮了個正著,大傢夥進去看看,現在那個男人還在屋子裡躺著呢!”

“是嘛?真是太不要臉了!”幾個長嘴婦生怕竹君懷聽不到似的,拉長了聲音在門口說著。

隨著兩三人的散播,訊息傳得越來越快,圍堵在家門口的人也越來越多,竹君懷本是個不善言語的,心裡的苦悶常常憋在心裡,可這次,門口嘰嘰喳喳的聲音著實讓她受不了,更重要是的,被冤枉的委屈一下子湧上心頭。

她手裡拿著舀水用的勺子便往外走,猛地敲了一下門板,裝作氣勢洶洶地樣子,指著汙衊她的一眾人,厲聲道:“你們看見了嗎?整天閒著冇事就亂說話,實在無聊得慌就回家吃兩口鹽!”

說罷,她轉身剛想關門杜絕這些長舌婦,卻冇曾想,她們欺負竹君懷平時是個軟性子,現下更是被她們抓到了把柄,直接伸手攔下了她關門的動作。

指著她的鼻子凶神惡煞地說道:“你偷人還有理了,真是給我們抹黑,自己不自愛,可彆拉著我們女人下水啊!那個男人是不是在你屋子裡!?”

“寬嬸,聽她說什麼,我們進去看看不就行了!”

竹君懷被即將關上的門頂了一下,剛剛提起的勇氣又泄掉了,現下聽到她們要硬闖,更是急的不行。

手上連忙攔住她們,奈何忘了手中還拿著勺子,一不小心就把為首的寬嬸打了一下。

寬嬸撫著被打了一下的額頭,故作委屈道:“好啊你,不僅偷人,還打人!姐妹們,給我整頓一下她!”

這下算是點燃了煤油,火勢迅速蔓延開來,一場仗就要開始了。

冇了狀元郎丈夫的庇護,大家也都不怕什麼後果,大多都下了狠手。

東拉西扯的,一時之間分不清是敵是友,不知勺子轉到了誰的手上,隻見一隻黑手揚起勺子重重地打在了竹君懷的腦袋上。

須臾間,腦袋上涼涼的,一股帶著暖意的血液順著頭頂流下。

而竹君懷,也瞬間失去了意識,許是害怕出了人命,婦人們都停了手,趕忙去請了大夫,也有人咋咋呼呼地說要去告訴李南風。

迷迷糊糊中,竹君懷似乎聽到了李南風的聲音。

“大夫,求求你,救救她吧!”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冽,隻是多了些懇求的聲音。

當時迷糊中聽到滿心感動,想著雖已和離,但這幾年的情誼還在,但現在竹君懷聽著這聲音卻覺得噁心,他慣會做戲的,果然冇辜負這生了一副唱戲的好皮囊!

大夫深深地歎了口氣,無奈地回道:“狀元郎還是儘早準備先夫人的後事吧。”

不知怎麼的,還在遊離意識中的竹君懷還有些慶幸,這混沌的一生終於要結束了。

她和李南風……也到此結束了。

倏忽,一雙手附在她的脖頸上,不斷地用力,那人嘴裡似乎還呢喃著:“去死吧,你怎麼還活著?快給我去死!”

是個女人的聲音,語氣聽起來似乎恨急了她。

慢慢的……竹君懷失去了呼吸。

思及此,竹君懷急忙撫摸上脖子,窒息的疼痛感似乎還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