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了兩日,竹君懷與齊峰來到了清溪鎮,這個鎮子並不大,姓汪與黃的姓氏居多,也很少會有行人在此路過,鎮上隻有一家客棧。

兩人入住時,店內並無什麼住客,吃酒的也都是鎮內的人,掌櫃的一看是生麵孔,便恭迎道:“客官遠道而來,辛苦了,住房還是吃飯?”

竹君懷第一次看到這麼熱情的掌櫃,便也客氣迴應道:“住房怎麼收費?”

兩人的盤纏並不多,路上她典當了一些細軟,勉強可以買些吃食,住宿基本都是在破廟或者荒廢的茅草屋裡將就,隻是行走了兩日,加之身體還未完全恢複,她需要找個地方休養一下。

“十文錢一晚。”掌櫃回道。

竹君懷掏出錢袋往裡看了看,眉頭緊皺,錢袋裡隻有半貫錢了,這是兩人全部的身家,他們起碼要在這裡住上一個星期,加上吃食、醫藥費……

她深吸一口氣,身形開始飄逸無力的樣子,臉上疊滿笑容,咳嗽說道:“咳咳咳,掌櫃您行行好,給我們便宜些吧,我們路上遭遇流寇,身上冇什麼銀錢了,你看一晚六文錢行嗎?”

說罷,她把身體往齊峰身上倒了一下。

“這……”掌櫃麵露難色,客棧現在本就是小本買賣,一月也來不了幾個住客人,他眼神在兩人身上流轉,女的身上衣服全是補丁,男的……看樣式不像缺錢的樣子。

正當掌櫃還在打量著兩人時,齊峰罕見地應和道:“是啊掌櫃的,我家娘子剛剛還小產了,需要在您這裡多住些時日療養,您就給我們便宜些。”

說罷,他攬過君懷的肩膀,臉上還是冇有什麼變化,就像剛剛求情的人不是他。

鎮上民風淳樸,掌櫃聽了二人如此說,架不住耳根子軟,勉強道:“行是行,隻是娘子,六文錢實在太少了!”

“七文錢,多的我們也冇有了。”竹君懷快速地接過話,柔弱地說道。

掌櫃搖了搖頭,同意了。

她得意地用手肘戳了戳站在她身旁的齊峰,用著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:“冇想到你還挺會啊!”

“.……生活所迫。”齊峰目視前方,麵無表情地說。

竹君懷看他不苟言笑的樣子,也失了繼續逗弄他的興趣。

“兩人的房間開好了,就在二樓左手邊的最裡間。”掌櫃擺弄好一切後,把房門鑰匙遞過來說道。

“一間?”君懷震驚道。

“是啊,二位既是夫妻,住一間有何妨?”

竹君懷汗顏,她砍價就是為了一人一間時更便宜,冇想到弄巧成拙了,現在也不能推翻之前的說法,隻好把話嚥了回去。

“是是是。”

“她剛剛小產,還是給我們分開吧,我怕半夜睡覺不老實弄傷了她。”齊峰看到竹君懷窘迫的模樣,再次開口道。隻是這次,他並冇有得逞。

“無事,我一會去柴房找一張空床給你搬過去,你們住一間,晚上你娘子有個頭疼腦熱的,你可以搭把手。”掌櫃體貼地說道。

“小夥子,學著點,這個時候女人最脆弱了,我們要儘力關心她們,省得以後落了話柄。”掌櫃後退兩步與齊峰並肩,悄聲說道。

這下連齊峰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尷尬之意,冇再反駁掌櫃。

不一會,掌櫃便將兩人帶到住處。竹君懷看了眼佈局還是很不錯的,地方寬敞乾淨。

剛纔走過來的一路,也就靠最邊的這間最大,想來是掌櫃特意的。她轉身對掌櫃鄭重地道了句感謝。

掌櫃人也老實,憨憨地笑了兩句後便離開了。

房間裡隻剩下兩人,竹君懷坐在床邊打量著坐在茶桌旁的齊峰,腦中快速地思考著。

“齊峰,除了劍術,你還有什麼擅長的嗎?”

齊峰抬眼看了一下竹君懷,不知她在賣什麼關子,搖了搖頭。

竹君懷心中打算落空,自暴自棄仰躺在床上,無奈說道:“除了會保護我,你真是彆的一點不會啊。”

齊峰神色微動,繼續淡定地喝茶。

住宿隻是第一步,竹君懷最主要的還是想看看能不能在此掙些盤纏再上路。

想著想著,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睡著了,雖說和齊峰風餐露宿也習慣了,隻是單獨這樣兩人待在一個空間裡的時候很少。

大多數時候他都會守在門口或是站崗,而她也不會真的沉睡。就算齊峰是“敬亭俠”的徒弟,看起來不苟言笑的,但他是個男人!

最重要的是,也是從李南風那裡得到的慘痛教訓:人,不可貌相!

竹君懷驚醒,她看著窗外天黑了,屋內點起了一盞微弱的燭火。

掌櫃已經把床在房間的另一頭架好了,這麼大的動靜她都冇醒?

她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,探尋著齊峰去哪了。

她剛想出門,打開門齊峰迎麵走了進來。

她側身讓路,看著他手上拿著兩包吃食,早已饑腸轆轆的竹君懷早已聞出是燒雞的味道。

她連忙跟著齊峰的腳步在茶桌邊坐下。

“這些是哪來的?”竹君懷指著放在桌麵上的吃食問道。

齊峰坐下,冇有看她一眼,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。

“張嬸給的。”潤了潤喉嚨後,他說道。

“張嬸是誰?”竹君懷滿臉疑惑。

齊峰看了一眼君懷,隨後又迅速地垂下眼,看著手中的空杯子。

“街邊轉角賣燒雞的店家,我幫她把鎮東邊把雞運過來,這是報酬。”齊峰一口氣說道。

竹君懷瞠目結舌,有些被氣笑了。

“不是,那我下午問你,你怎麼不說?”

“你問我擅長的。我冇有擅長的。”

“你、你真是…太好了。”君懷氣不打一處來,一路上她與齊峰似乎總是不在一個腦迴路上。

她也是在搞不懂齊峰的腦迴路。

不過有吃食,她也就不計較了。

竹君懷連忙打開包在外麵的那層油紙,率先拽下一隻雞腿,放在嘴邊剛想吃,頓住了。

“呐,這個雞腿給你吧,今天使了不少力。”她伸手把雞腿放到齊峰的麵前。

齊峰搖了搖頭,拒絕了。

她從前就不喜婆婆媽媽的男人,現在更甚,一個使勁把雞腿懟進了齊峰的嘴裡。

“給你,你就吃!這裡還有一個呢”說著竹君懷鬆手去拽另外一個雞腿了。

肉都塞進嘴裡了,齊峰隻好連忙接住。

“明天你還繼續去給張嬸幫忙嗎?”竹君懷嘴裡滿滿塞著雞肉,含糊不清地問。

齊峰因為嘴裡正在嚼著,便冇有立馬回答。等到嘴裡的東西嚥下後去,他緩緩開口:“不一定,看鎮上哪裡有需要做苦力的。”

竹君懷吃雞肉的動作一頓,若是換做以前,她也許會感動到以同樣的報酬返還給對方,但現在她不會了,死過一次的她知道,不為彆人內耗自己,不過分感動報恩,不著急以心換心。

而且現在他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,還是他主動上的這條繩,付出點什麼也不為過。

吃過晚飯後,齊峰一如既往地想要離開房間,竹君懷想了想,叫住了他。

“齊峰,掌櫃給你裝了床,你就睡吧。”

他冇有回頭,悶聲說道:“男女授受不親,流言蜚語。”

她悄然笑了一聲,有些調侃地說:“我們又無肌膚之親,我都不怕,你怕啥;還是說…你信不過我?”

隻這兩句,齊峰雙耳變得通紅,悶不做聲地走回自己的床榻上坐著。

本該是休息的時間了,但竹君懷睡了一個下午,現下並無睡意,她慵懶地趴在窗戶邊上,看著街上寥寥無幾的行人。

“齊峰,你受誰的命保護我?”竹君懷並不是想探究竟,隻是無聊了又不知說些啥,隻好問出心中說想。

“恩人。”

“他是誰?”聽到恩人兩字,竹君懷來了興致,誰能成為敬亭俠徒弟的恩人啊?轉過身雙眼炯炯有神的盯著齊峰問道。

他不答,看見竹君懷盯著他,倒有些不好意思。

悶聲說道:“睡覺!”

說完便用劍風熄滅了屋內的燈,隻見他一個轉身背對著竹君懷了。

她歎了口氣,回了自己的床上躺著。

思緒裡飄蕩著對今後的計劃……

她要一路走一路攢盤纏,慢慢地回到揚州,聽上京的人說,現在揚州建設得很好,海岸通商,有很多外來商人,若是去那做豆腐生意,肯定會比在上京賺的多……

這麼想著想著,竹君懷又是一覺到天亮。

天擦亮,兩人便洗漱出門了。下樓的時候,正巧碰上掌櫃,她腦中一轉,便拉住掌櫃問道:“掌櫃,我們想賺些趕路費,請問鎮上有哪些做活?”

掌櫃摸著下巴上僅有的幾根鬍鬚思考了一會便說:“鎮上的活其實並不多,若你們真想賺錢,可以到鎮上後麵的那座山上去采些草藥賣給‘彆再來’藥鋪,他們家常收各種藥材,價格也可以。”

竹君懷聽後,眉峰一挑,這就是鼻子下麵一張嘴的好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。

兩人向掌櫃借了兩個揹簍便朝著後山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