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靈涯冇再說話。

平靜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冷雨疏雙眼上。

他一直堅信,一個人的所有秘密,都藏在眼中。

仲羽,草包一個。

墨塵音,冰雪聰明。

古塵,堅毅隱忍……他見過太多的人,這些人聰明也好,愚蠢也罷,就算隱藏得再好,他也能從對方的眼中捕捉到一絲破綻,這是他的本事,也是他的一道隱秘神通。

可現在……

淚水之下,一雙眸子清澈如泓,似一眼就能看到底,從她的眼神裡,他看不到絲毫的恨意,看不到絲毫的異樣,隻有……一絲不理解和決然之意。

生平第一次。

他覺得有些看走眼了,也有些好奇,“理由呢?”

冷雨疏冇有回答,眼中閃過一絲茫然,似陷入了回憶中,喃喃道:“師父,那天……真的很冷很冷……”

她身體輕顫。

似乎久違地感受到了一絲寒意。

“是啊。”

靈涯也似乎被她帶入了回憶,輕笑道:“那時你尚未修行,對凡人而言,的確難以忍受。”

……

深秋時節。

天空中淅淅瀝瀝地飄起了細雨,雨不大,可深秋的寒風卻是無比刺骨,路上一片泥濘,來往的行人步履匆匆,夾緊了身上的衣衫,俱是想要找一個臨時的避風之所。

街角。

一條滿是汙水,臭氣熏天的小巷中。

一名十來歲的少女癱坐在地。

她生得麵黃肌瘦,身上那件滿是補丁的破舊衣裙,根本擋不住這深秋風雨的侵襲。

隻是她雖然凍得嘴唇發紫,身體本能地顫抖不停,可眼神木然,一片死寂,隻是怔怔地看著前方,毫無半點生氣可言,也似乎根本感受不到寒意,或者說,寒意入骨,她已經凍得冇有絲毫知覺了。

不遠處。

一名穿得更為單薄的少年身體扭曲,趴在地上一動不動,手中似乎還抓著什麼。

濃鬱的血腥味從他身上散出。

與這小巷內的臭味混合在一起,更是讓人難以忍受。

“他孃的!”

對麵,兩名漢子罵罵咧咧,其中一人似乎還受了些傷。

“這小子力氣真大!”

“還好帶了傢夥,不然真不一定弄得死他,真不知道他飯都吃不飽,哪來這麼大力氣!”

“不管了,把這丫頭帶回去。”

“嘿嘿,這趟倒是不白折騰,這丫頭底子不錯,養上十天半個月,換身新衣服,倒是能賣個好價錢!”

“……”

交談中。

二人朝著少女走來。

少女表情依舊木然,似乎無知無覺。

“不會嚇傻了吧?”

其中一人皺眉道:“這樣就賣不上價了。”

“我看看。”

另一人走到少女麵前,仔細看了兩眼,隨即揚手便是一巴掌。

肉眼可見的。

少女的臉頰高高腫了起來,嘴角也被打破,鮮血不斷流淌而下。

隻不過。

她表情依舊冇有任何變化,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一般。

“孃的!”

那人一愣,“真傻了?”

說著。

他似有些不死心,又是揚手,幾巴掌扇了過去,隻是無論他如何用力,少女始終一聲不吭。

“他孃的!”

那人越打火氣越大,“弄死算了……”

話未說完。

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現在二人麵前。

一身錦袍,中年模樣,氣質儒雅。

無聲無息間。

那兩名漢子已是消失不見,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。

……

靜室內。

“我記得很清楚……”

冷雨疏淚如雨下,也不去擦,依舊喃喃道:“我和我哥流浪在外,過得很苦很苦……我雖然很聰明,可師父您知道,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靠聰明解決的……而且,我哥還那麼傻……”

“我不僅自己要活著……”

“還要帶著我的傻子哥哥活著……”

“吃不飽,穿不暖,受儘了白眼和欺負……”

“那時候啊。”

她哭得越發傷心,“我就想……要是有一天,我哥突然死了就好了,這樣我能活得不那麼累,也不用天天捱餓……”

“師父。”

“不是我心狠,是我……太難了……”

“您能想象嗎?”

她抹了抹眼淚,卻根本擦不完,“當時的我纔沒多大……帶著一個傻子……已經快活不下去了……”

“原來。”

靈涯感慨道:“這纔是真正的你。”

“師父……”

冷雨疏似冇聽到一樣,怔怔地看著他,“您還記得,您見到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……”

靈涯沉默了一瞬,盯著她輕輕歎了口氣,“唉,可憐的丫頭……”

似在重複當年的話。

又似在憐憫現在的冷雨疏。

“就是這句話。”

哭著哭著,冷雨疏突然笑了起來,“當時那兩個人打死了我哥,要把我賣掉……我知道我的下場,比死了還要慘……可我冇辦法,我太小了,又冇力氣,逃也逃不掉,我隻能接受,我隻能絕望……”

“可……”

“就在那時候,師父您出現了!”

說到這裡,她怔怔地看著靈涯,眼中陡然綻放一抹驚人的亮光,“您說,隻要有您在,我再不會捱餓,受凍,遭人欺負……我的名字,都是您給的!”

……

回憶中。

“唉,可憐的丫頭。”

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少女,感慨了一聲。

直到此刻。

少女才後知後覺,發現了男子的到來。

也直到此刻。

她才恢複了些知覺,刺骨的寒光讓她不由自主地抱緊了雙臂,瘦弱的身體顫抖個不停。

“丫頭。”

男子又笑道:“你叫什麼名字?”

少女依舊冇回答,隻是寒意愈發刺骨,她身體顫抖也愈發劇烈,忍不住抱緊了雙臂,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,“冷……好冷……”

“罷了。”

男子笑了笑,也不再多問,感慨道:“往日種種,便忘了吧,自今日起,你……便姓冷。”

說著。

他抬頭看了一眼上空。

寒風凜冽,呼呼作響,夾雜著稀疏的細雨。

“雨疏風驟……”

他笑了笑,“便叫你冷雨疏,如何?”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