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見那年是成化十三年(1477年),範西疇18歲,她15歲。

1477年農曆三月,15歲的她好心收留了一位要飯的婦人,冇想到卻惹上了禍端。那婦人實際上是男扮女裝,是采花大盜桑衝假扮的。

桑衝是山西太原府人,本姓李,年幼時因為家中貧困,父親就把他賣給了桑茂當兒子,遂改姓桑。

桑沖年齡稍大,開始不正乾,整天無所事事,與當地的地痞流氓混在一塊。

見桑衝這副德行,十裡八鄉的人家冇有敢把女兒許配給他的。到了成化元年(1465年),已經30歲的桑衝,還冇有成家。每當黑夜來臨的時候,桑衝就孤枕難眠。

漫漫長夜,他隻得聚一群朋友來喝酒取樂,排解寂寞。

酒過三巡,眾人都帶上了醉意,開始胡啦八侃,閒扯起來。

王大喜精神恍惚地說道:“你們還彆說哈,穀才這老小子啊,還真是會享福!”

桑衝第一次聽說穀才的名字,好奇地問道:“老弟,穀纔是誰啊?”

眾人見他發問,都是露出了猥瑣的笑容。

張虎調笑道:“衝哥,彆看你年長幾歲,你這訊息也太不靈通了吧!穀才都不知道?”

桑衝嘿嘿一笑,尷尬地說道:“確實不知,眾兄弟們給老哥哥講講唄!”

張虎踢了一下張端大的小腿,對張端大說道:“大張,你給咱們衝哥講講。”

張端大清了清嗓子,開口道:“衝哥,這穀才啊,是個采花大盜,行奸多年啊都不曾被人發現。據說他夜夜風流,日日快活呢!”

“看看人家,整日沉浸在溫柔鄉中,哪像咱們,對著這酒盞使蠻勁。”王大喜盯著手裡捏緊的酒盞,接話說道。

後麵的談話桑衝冇有再繼續聽,此時的他,已經在心裡起了嘀咕:“這麼說來,那穀才豈不是夜夜換新娘,還真是會享福啊!”桑衝露出了一臉嚮往與憧憬的神情。這時,他萌生了要拜穀才為師的想法。不過他不確定他們幾個說的是真話還是酒後胡言,又見他們已經醉眼迷離,便冇有再繼續追問。他想等幾人酒醒以後,再探探他們的口風,看看是否確有其人。如果真有,那必須得去拜師學藝!

次日一早,桑衝就等在了張端大的門前。

等到張端大出門,桑衝就一陣小跑,跑上前來問道:“張老弟,你昨晚說的話可是實話?”

張端大一想,昨晚自己說了太多話了,有的是實話,有的是自己瞎吹的。他這麼一問,還真不好回答,於是張端大反問道:“衝哥,你是指哪些話?”

“就是你講穀才的那些話呀!”

“穀才啊,那自然是真的!衝哥,我跟你說哈,大喜還拉著我去學藝來呢!”

“那咋冇去?”

“這不是準備著,過幾天動身嘛。”

桑衝微怒道:“好啊,你們幾個真是不把我當兄弟啊!做這樣的好事,還瞞著我進行,也不知道叫上我!”

張端大壞笑道:“衝哥,您老彆生氣!哥幾個商量來,這不是擔心衝哥年紀大了,力不從心,再栽了麵子嘛!”

“我呸!力不從心?看不起誰呢!”桑衝彎了彎胳膊上的肌肉,展示了一下肱二頭肌,“我正值壯年好不好!哼,啥時候出發?我也跟著一塊!”

“後天中午,大喜家集合。”

“好,知道了。”說完,桑衝便揚長而去,回家收拾行李去了。

到了集合那天,桑衝來到大喜家一看,在大喜家的還有任茂和三個陌生男子,加他一共是八個人。

集合完畢,八人浩浩蕩蕩地出了王大喜家,直奔大同府,找尋穀才拜師去了。

穀才行蹤不定,還真是難找,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,他們在南關一戶叫做王長的人家,找到了穀才。

穀才倒是來者不拒,將他們都收入了門下。

拜師後的第一個月,這八人是受儘了折磨。不過為了學藝,八人都堅持了下來。

要學會穀才的技藝,一共得過四關。

第一關,是要學會扮女人。要扮好女人,就得把相貌處理的像個女子,這就需要把臉上的汗毛、髭鬚連根拔起,絞剃乾淨。穀才先叫他們用剪刀將自己的鬍子剪短,然後教眾人用棉線絞剃。鬍子絞剃完畢,就再絞剃臉上的汗毛跟眉毛。

這一套程式下來,眾人直覺臉上又疼又麻,攬鏡看時,發現臉上還有很多點點的血汙。

穀才告訴眾人得在屋裡呆上三天,期間不能見風,而且每天都要用熱毛巾熱敷臉龐。穀才說道:“在屋裡無聊就多熱敷熱敷,這樣消炎,避免發生感染。一旦感染,咱們可就前功儘棄了!另外,從今天起都得開始蓄髮。”

第二關,是要學會畫眉。一群閒散的男子平時哪裡使過這麼細的眉筆,一個個小心翼翼的,生怕用大了力氣就把眉筆給捏斷。

那扭捏的動作,倒是惹得穀才忍俊不禁。

第三關,是要學會各式女工,如描剪花樣、刺繡荷包、縫帽納鞋、烹調菜羹等。

穿針引線可是非常細緻的手工活,幾個糙漢子在剛學的時候叫苦不迭,動不動就紮到自己的手指頭。一週下來,他們的手指頭就被紮成了馬蜂窩。

第四關,是要學會姦淫之術,比如如何混進閨房、挑逗哄騙,如何自製麻醉藥物以及得逞後如何誘騙威脅不致敗露……這一關最容易,大部分都是些理論知識。幾人聽過一遍,基本就學會了七七八八。

在南關呆了兩年,到了成化三年(1467年),八人技藝學成,謝師還鄉。

剛出南關,王大喜就迫不及待地說道:“既然大家都已學成,往後咱們就各自尋樂,互不乾涉。萬一事發,誰也不許把其他人給扳出來!”

其他人早已是摩拳擦掌,準備初試自己所學的技藝,自然不想被他人打擾,於是紛紛附和,都表示同意王大喜所說。就這樣,八人也不歸鄉了,相互作彆後,各自尋樂去了。

桑衝試藝的第一站,選在了山東。

山東是孔孟之鄉,思想比較保守,男女之防極嚴。大姑娘小媳婦皆深居閨閣,足不出戶。為了使深閨中的姑娘媳婦們不至於煩悶無聊,也為了使她們可以多學些家政技藝,大多數的家庭都會請“教作女工”。

桑衝女工很好,又能說會道,他很順利地就進入了一戶人家當女工。

在他的百般哄騙之下,他獲得了和下手目標同宿一屋的機會。

……

桑衝第一次試藝就非常成功,喜不自勝,從此後一發而不可收,開始了“彆無生理,專一在外圖奸”的騙奸生涯。他留心打聽出色的女子,設計行騙。其慣用手法是,先謊稱自己是家住某地的婦人,因丈夫死後,不堪夫家族人虐待,逃亡在外,以做女工為生,藉此博得人們的同情。然後在作案對象的宅第附近,找一人家投宿幫工。過幾天後,便央求借住宅地的主人介紹他去作案對象的家裡做“教作女工”。到了晚上,他必定會耍些手段跟受害人一塊休歇。在休歇時,他就故意講些“風話”,挑逗受害人,或詭稱“作戲”,趁機誘騙得手。如果遇上那些不易受哄、辭色剛正的女子,則等至夜深時,向其噴灑迷藥,使受害人進入麻醉狀態,再強行姦汙。

一般女子的貞節觀念極強,無論是被桑衝等八人哄騙得手的,還是被強施姦淫的,事後為了自保“名節”,都遮羞含辱,不敢聲張。也有一些耐不住春閨寂寞的離人之婦,還樂得藉此聊解夫婦彆離之怨,一心幫其隱瞞。所以,這八人淫行數年,一直都是相安無事,冇有被受害者舉報揭發。

不過,常在河邊走,哪有不濕鞋?最先失手的是張虎。

成化十一年(1475年)春,張虎在晉州行奸失敗,被押解到了晉州衙門。

張虎一案在當時影響很大,他是故意男扮女裝騙奸,當時的法律條文上冇有明文記載此種情況,晉州縣令不敢擅自做主,於是上報到了州府。州府也拿不準主意,繼續上報。層層上報後,上報到了都察院。

“《大明律》規定,強姦者絞,我認為處罰此犯適用絞刑。”

“強姦一人即受絞刑,這都強姦了百人了,難道不應該疊加一下?我認為應該適用五馬分屍之刑。”

“判案可不能用疊加原則,要疊加的話,縱使有一百條命也不夠償還的!”

“這起案件性質非常惡劣,我覺得此賊應嚴懲不貸,適用千刀萬剮之刑!”

……

都察院中的一眾官員爭論了三天三夜,才商議出了一個結果。

經過商議,都察院將張虎判處絞刑,並責令各處巡按禦史捉拿桑衝等人,押送京城問罪。至於那些被姦淫的婦女,都是被張虎等人的法術所騙,不是出於本心,免除追究。

都察院將張虎一案具本奏明皇上,成化皇帝閱覽後怒氣中燒,覺得處罰甚輕,於是他在承天門下旨:“這廝情犯醜惡,有傷風化,淩遲處死,不必複奏。穀才、桑衝等八名,各要上緊挨究,得獲解來!欽此。”

都察院接旨後,奉旨執行,以零刀碎割的“淩遲”酷刑,處死了惡貫滿盈的淫棍張虎。與此同時,各省按院,開始緝捕桑衝等尚流竄在各地行奸的流氓分子。此時穀才已去世,得以逃過法網。

除去穀纔跟桑衝,其餘六人在成化十一年(1475年)寒冬悉數落網。

落網的六人,都是在對富家大戶下手的時候被抓的。

各處行文一傳抄,最先戒備起來的就是富家大戶,他們一旦發現可疑人氏,就會立馬報告官府。如此情況下,他們還去對富家大戶下手,怎能不落入法網呢?

桑衝畢竟年長,比他們老練多了,他一見風聲收緊,就將下手目標轉移到了農家女子身上。另外,他將自己的女工技能隱藏了起來,隻稱自己是流浪的乞丐,請求農家收留一兩天。技能不外露,再加上他在一個地方呆得時間很短,因此,他躲過了層層的追捕。

各地追捕了桑衝一年,毫無所獲。為此,成化皇帝在成化十二年(1476年)震怒了一次。成化皇帝盛怒之下,將各地負責追捕桑衝的官員們責罵了一頓,並將他們的俸祿削減了一半。

各地官員見皇帝盛怒,在無計可施之下,隻得發出了懸賞令。

這懸賞令一發,各地的賞金獵人就動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