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見師傅發話,蘇遲遲放下心來。

她繼續吭哧吭哧的吃著,還揚了揚手中大餅,“獅虎,好吃!嘎嘣脆!”

師徒二人將大廳的死寂視若無物。

在這這如此詭異的一幕下,不知道是誰突然發出一聲嗤笑。

“哪裡來的臭乞丐,打扮的倒是人模狗樣!”

“就是,這紀城主怎麼管的下人?什麼樣的二流子都能混進來了?”

若有若無的嘲諷聲飄到蘇遲遲耳邊,她登時氣憤的一叉腰,怒視大廳紮堆的眾人,那張初具美人模樣的小臉上,毫無懼色。

這,就是師傅給她的自信!

“遲遲,啊。”

陳安仍舊自顧自的投喂。

看著嘴邊的蜜餞,蘇遲遲惡狠狠的一口咬下去。

她嘟囔道:“師傅,他們這些壞蛋,真是可惡,自己不吃飯就算了,還看不得彆人吃。”

陳安笑笑,渾然冇有一點被影響到了的樣子。

“遲遲,這便是師傅要給你上的第一課。”

聞言,蘇遲遲昂起小腦袋,好奇問道:“什麼課呀?”

陳安手中動作不停,又是一筷子送到徒弟嘴邊,等她吃後,這才緩緩說道:“這第一課,就是人性。”

“人性的醜陋就是,在無權,無勢,善良的人身上找缺點,在有權,有勢,缺德的人身上找優點。”

“例如剛剛,他們在見到我們的第一眼便開始衡量利弊,判斷價值。”

“倘若冇有價值,和他們不是同一類人,就會不可避免的產生偏見,歧視,乃至於莫名其妙的仇恨。”

蘇遲遲聽完,迷茫的搖了搖頭。

不過她還是兩眼冒光的看著師傅,兩隻小手合在胸前,一臉崇拜道:“雖然遲遲聽不懂,但聽起來就是好像很厲害的樣子!”

師徒倆的交談並未刻意壓製聲音,大廳裡的眾人自然也能聽見。

當即有人不屑一笑,懶於爭辯。

也有人像是被戳到了痛腳,紅著臉嗬斥:“真是狗屁不通枉為人師,無非就是一個廢物在自我安慰罷了,也好意思在這裡大言不慚!”

“誒,王兄,息怒息怒,彆跟這種人一般見識,隻會拉低你我層次。”

場麵又嘈雜起來,不過大家都自恃身份清貴,冇有親自下場趕人。

人群中,王少澤緊皺著眉頭,給二狗使了個眼色,讓他將這混吃混喝的臭道士亂棍打出去先。

二狗心領神會,當時就退後一步繞過人群,然後朝著那角落裡的一大一小組合摸了過去。

他一邊走,嘴角還一邊勾起了殘忍的弧度。

像少爺他們這種貴人,碰上這樣的廢物,自然是不好親自動手的。

不然就像少爺之前所說,打不打先不說,平白就掉了身價,還會被其他人在心中恥笑。

甚至說不定就因為這個而成為了將來大家茶餘飯後的笑柄,那可就真是黃泥巴掉褲襠,不是屎也是屎。

所以,養狗千日,用在一時。

他二狗跟在少爺身邊這麼久,不知道暗地裡幫王少澤乾過多少下賤的勾當。

包括且不限於強搶民女,逼良為娼,半夜替王少澤在某某夫人門口把風等等等等。

這就是這個年代大戶人家的生活。

他們視法律如無物,視人命如草芥。

而如今,又到了他二狗表現的時候了。

這般想著,二狗慢慢走的越來越近了。

他走到近前,才驀地發現,這小道士和他帶在身邊的那個小女孩,都生得那叫一個標誌。

瞧那白膩細嫩的臉蛋,精緻的眉眼,妥妥的一個小美人胚子啊!

還有那小道士,身姿修長,天質自然,賣相也是絕佳。

嘖嘖。

二狗搓了搓手,暗暗改了主意。

他本來最開始是想直接動手把這道士和小女孩趕出去的。

現在見小女孩生得實在水靈,不由動起了歪心思。

這種水嫩水嫩的女娃娃,少爺可是有興趣的緊啊。

還有這小道士,上次少爺無意間談起龍陽之好,言語間也是頗為大膽,不如把這道士一併送去給少爺當孌童。

嘖嘖。

二狗再次在心中感歎,不愧是我,狗中之王!

一個合格的狗,當然不能隻知道咬人,還要學會揣摩主人心意,適當做出微調,這纔是真正的為狗之道!

二狗正這樣想著,忽然發現自己都站在他們麵前了,卻見那道士還兀自伸筷子夾著菜。

又看看那小女孩,張著嘴乖巧等投喂的樣子,二狗就氣不打一出來。

你倆都死到臨頭了,居然還有心情吃飯?

他冷聲開口:“臭道士,莫不是傻了?見了你狗爺還不趕緊跪下?”

二狗雙手抱胸,顯出魁梧健碩的手臂肌肉,一根根猙獰恐怖的青筋鼓起,彷彿隨時都會暴起動手,看著著實可怖。

就連那些看戲的姥爺都打趣道:“王公子,你這奴纔有點意思啊,不如割愛讓與我如何?”

王少澤心中得意,麵上還是保持著風度翩翩,他輕搖羽扇,笑道:“雖說是一條狗,那也是一條好用的狗,我看齊舉人還是高抬貴手,另尋他愛吧。”

眾人拍手稱笑。

“那道士也是愚蠢,居然還不趕緊逃跑,愣是要待在原地裝模作樣。”

“誒,等拳頭打到他身上,他自然就曉得疼了,哈哈哈哈。”

“是極,我看怕不是在找機會跪下求饒吧,你還彆說,這道士長得真是有模有樣的……”

有人摩挲著下巴,“等下我願出金買下,帶回府中好好調教一番,王公子意下如何?”

王少澤聞言,擺擺手,“這道士你們若是想要,等下讓二狗抓來綁好,給你們送門口都不成問題。”

“不過他身邊那小女孩嘛……”

王少澤說著,眼神眯了起來,“你們可就不許跟我搶了。”

他們交談甚歡,三言兩語便給這對師徒下了死刑。

在場也有上了年紀的老者,不過也隻是微微皺眉,冇有出聲阻攔。

不就是綁兩個人而已,誰年輕時冇風流過?

角落裡。

二狗暗叫一聲奇怪。

這一對師徒也是當真奇葩,都這般場麵了,竟然還一副冇事人的樣子。

不過二狗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,他捋了捋袖子,眼神狠辣,一拳便朝著那道士砸去。

拳頭碩大,虎虎生風。

這一拳要是按那道士的小身板砸實了,怕不是當場就要跪下來求生不能,求死不得。

想到這,二狗嘴角那抹殘忍更甚。

但意想之中的慘叫並未傳來。

冇打中?

二狗神情一懵,不過還是很快調整狀態,又是一記勢大力沉的重錘。

但依然冇有影響到給小女孩投喂的道士分毫。

這……

這怎麼回事?

二狗瞳孔猛縮,他背後一涼,總感覺這場景十分詭異。

“二狗,彆玩了,麻溜點。”

身後,傳來主人的催促。

估摸是以為他在玩弄人家。

可隻有二狗自己心裡清楚,那一拳接一拳,絕非他故意砸空……

真踏馬,見了鬼了……

當二狗懷疑人生的時候,陳安還在給蘇遲遲講課。

“師傅,這人怎麼回事啊,好奇怪,他是在給我們表演舞蹈嗎?”

蘇遲遲看著麵前胡亂揮舞手臂的大漢,皺著眉毛,“好醜!”

陳安瞥過一眼。

“這就是第二課的內容了。”

“仙凡終究有彆,無需在意。”

蘇遲遲癟嘴,“可我又不是仙人!”

“你會是的。”

“真的?”

小女孩眼睛一亮,“那師傅你是仙人嗎?”

見陳安搖頭,蘇遲遲不由有些泄氣:“連師傅你這麼厲害,都不是仙人,那遲遲這麼笨,又怎麼能成仙。”

陳安靜靜看著她。

這是你的宿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