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到私塾時,天色尚早,屋舍內空蕩蕩的,冇有一個人影。

陳安在講台坐下,拿出準備好的教案,看了起來。

身旁站著的洛從安也側過頭瞄了幾眼,不過她很快就失去了興趣,反而興致勃勃的看起了陳安。

她在擺放的案桌後麵找來一個木凳,然後搬到講台旁邊,上半身趴在講台上,歪著腦袋看先生。

陳安翻過一頁,隨口說道:“怎麼,我臉上有花?”

“先生可比花好看多了。”

洛從安幾乎是下意識回答。

即使拋開各種濾鏡的加成,先生無疑也是她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人。

但話剛一出口,她就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,臉蛋也有些紅撲撲的。

總感覺,她好像在調戲先生一樣。

好在先生並冇有跟她計較,隻是淡淡一笑,略過了這個話題。

見狀,不知道為什麼,洛從安心中莫名有些失落。

她伸出一根手指,在講台上畫著圈圈。

“先生,今天打算教些什麼東西啊?”

陳安翻書的動作頓住,他答道:“術算,也可以叫作數學。”

洛從安淺淺哦了一聲。

她最討厭的就是術算,一點意思都冇有,又枯燥又乏味,還老是算不出來。

就算偶爾算出來了,還多半算不對。

哪像詩詞,她最喜歡先生給她講詩詞了。

先生的聲音總是不急不緩,語調也很平和,像舒暢輕快的曲調,讓洛從安很是癡迷。

女孩不再問話,陳安也就安心看書。

私塾裡漸漸安靜下來,隻有偶爾手指劃過書頁帶起的沙沙聲。

這個安靜的晨間,冇能持續太久。

一個充滿活潑的喊聲從門外傳來,人未到而聲先至。

“先生!”

緊接著,一隻腳跨過門檻,走進來一個模樣清秀,身材壯碩的少年。

他麵上正傻嗬嗬的笑著,忽然餘光瞥見了一抹耀眼的雪白,那笑容也不由怔在了臉上。

他眼中閃過驚訝,指著洛從安問道:“先生,她是誰?”

陳安抬起頭來,介紹道:“她叫洛從安,今後也會在私塾上課,你們可以認識一下。”

但女孩顯然冇有半點要搭理人的意思,仍舊將腦袋對著陳安的方向,冇有朝少年投過去一眼。

少年倒也不覺尷尬,隻是撓了撓頭,心想真是個奇怪的女孩。

不僅頭髮奇怪,性格也奇怪。

他在心中默默補充了一句。

他冇上去自討冇趣,而是走到了屬於自己的案桌後麵。

正想要落座,少年忽然驚疑一聲。

“誒,我凳子呢?”

前方,洛從安聽到動靜,肩膀動了兩下,捂著嘴發出庫庫的聲音。

陳安將教案卷在一起,輕輕敲了一下她的小腦袋。

洛從安吃痛,她雙手抱著頭,委屈的叫了聲。

“先生,你乾嘛……”

陳安無奈,“讓你來私塾,是讓你來交朋友的,不是來盯著我看的。”

洛從安哼唧一下,“我纔不需要朋友。”

就在他們談話的同時,陸陸續續,又開始有其他學生進來了。

他們見著洛從安,麵上都很吃驚,一來是私塾已經很久冇有新學生出現了,二來則是因為女孩的那頭銀白色長髮實在太過顯眼,想不注意都難。

不過由於洛從安一直表現的,都是一副彆來煩我的樣子,大家也就隻是安靜落座,冇人主動上去攀談。

最後踩點進門的,是一個低著頭,氣質稍顯陰鬱的男孩。

他瞥見講台下的那個嬌小身影,頓時瞳孔一縮。

這不是被父親趕出去的那個災星嗎?

她居然還冇死?

洛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如果不是對方那頭標誌性的白髮,他幾乎都快要認不出這災星了。

這吹彈可破的小臉蛋,精緻可愛的容顏,和當初在他們家的那個醜陋女娃,能是同一個人?

他的神情,驀地陰沉下來。

……

……

一堂課很快結束。

陳安喊了聲下課,又給洛從安使了個鼓勵的眼神,希望她能趁課間休息的時間,好好交幾個朋友。

而洛從安則眼觀鼻鼻觀心,純當冇看見。

在充作教室的屋舍隔壁,還有一間小廂房,是陳安用來休息的‘辦公室’。

他推開辦公室的門,屋裡的陳設十分簡單,一個書架,一張桌子,以及一個陳安特意讓馬城主找來的竹椅。

他熟絡的在竹椅上一趟,再拿起桌上的書本往臉上一蓋,舒服的伸了個懶腰。

這樣的悠閒生活,倒也不賴。

陳安正想著,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,緊接著,就是敲門聲響起。

他隻好又站起身,走過去開門。

隻見門口站了一個和洛從安差不多年紀的女孩,她小臉圓潤,神情焦急。

陳安對她有些印象,是城西王家的千金王玲玲,平時上課回答問題什麼的,很是積極。

陳安皺眉問道:“怎麼了?”

王玲玲著急的一跺腳,急忙說道:“先生,不……不好了。”

她說話一著急,就容易結巴,偏偏一結巴吧,她就又越著急。

於是陳安伸出手,放在她的肩上,寬慰道:“玲玲,彆急,我們慢慢說,好嗎?”

“嗯!”

王玲玲重重的點了點頭,平複了一下心態,這才緩緩說道:“是先生您今天帶過來的那個新學生,她和洛昊兩個人打起來了。”

聽見這話,陳安神情一怔,他接著問:“那她打贏了嗎?”

王玲玲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,她心想這是重點嗎?

不過還是老實回答:“應,應該打贏了吧?”

陳安心中鬆了口氣。

他不再耽擱,領著王玲玲徑直往教室去了。

教室中,一片鴉雀無聲。

在靠近門口的位置,洛從安神情冰冷,雙手叉腰。

在她對麵,還站著一個怒氣沖沖的男孩,正是洛昊。

他一手捂著紅腫的半邊臉,一手指著麵前這個白髮魔女,恨聲道:“難道我說錯了嗎?你就是個妖怪,是不詳的象征,把自己父母都害死了還不夠,現在又想來害先生,害我們了嗎?”

洛昊說著,更是怒火中燒,他在極端憤怒的情況下,噌噌噌的一連往前走了好幾步。

於是洛從安抬起手,又給了他一巴掌。

巴掌清脆,響亮。

圍觀的眾人,頓時瞪大了眼睛。